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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若】箱庭

*连更第五篇
*这次是糖,真的是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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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处位于深林之中普通的禅石庭院,年代没有废弃神社那样久远,但也有些年岁了。屋中时常会被魑魅魍魉造访,也有名为“鸣屋”的淘气小妖住在这。夜里,那些鸣屋会偷偷出现,在走廊上奔跑,将古旧的木质地板踩出咯吱声响。
一目连从不介意居所被妖怪造访,就像他还作为神明、受人朝拜时任世人来往时那样。久而久之,要打听到他住哪,早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般若在得知这处住所后,也会时常出入这里。
他虽然不会像那些打扫神社的巫女和抄送诗经的小僧一样乖巧,但也会装出一副乖巧模样给一目连送些东西,然后撤去伪装,黏着一目连胡闹。

有时,般若会用那条大蛇去戏弄别的小妖,或是突然窜出、扮着鬼脸恐吓树下的小兽。那些冻死的小兽所化的雪幽魂,总会被吓得四下逃窜,所经之地留下一串冰霜。
这些俏皮又孩子气的举动,几乎是刻意做给一目连的。察觉到动静而投来视线的一目连,不会说过多的训斥话,只是象征意义地拍拍他肩膀,或是屈指敲敲他额头。

“安分些,它们都被你吓坏了。”
“哼嗯……你很在意那些小妖怪吗?神明大人。”

一目连轻叹一口气,看向屋檐下那只猫又的眼神添了一丝无奈。
而离他近在咫尺的般若,则是将他的神情全都看在眼里。
良久,一目连轻叹一声,又开口了。

“我早不是神了,自然也无法以神力给予子民庇佑。现虽已堕妖,却依旧无法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置之不顾。以妖的身份保护子民,顺带着庇护一下这些无害的小家伙也无妨。这一方天地,无论生灵还是游魂,我都会一视同仁。”

少言寡语的一目连,平淡无奇地叙述着自己的内心。而般若背对着他,向墙根处瑟缩的雪幽魂挥手,不知有没有在听。
见状,一目连伸手拎住他衣后领,以免他又做些过分的事。那能唤来寒雪的小兽见状,磨蹭着前爪向般若呲了呲牙,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般若只得悻悻地看眼小兽走掉的方向,股着腮帮嘟囔抱怨。

“好过分诶,明明我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妖怪呀——♪”
“……”
“别那么认真嘛,说着玩的。”

……

如果一目连未见过他笑得人畜无害,眼也不眨地将见他生得漂亮而心生歹念的人贩子胳膊拧断,或许还真会信了他这番鬼话。
那时许久之前的事了——或许是愚忠,那时的一目连作为神明,竟是连此等恶人也顺手救下。
现在他早已成妖,般若又找上了他,却对过去的这件事只字未提,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真好,真好啊,明目张胆做着坏事,也会被愚蠢的神明护佑什么的。
讷,神明大人。
你现在眼瞎,是因为他们有事相求时会找上你,才会假情假意对你好呀。总有一天你也会醒悟过来,然后发觉他们有多丑陋。

这是那时的般若离去时,留下的最后一段话。
岁月如梭,物是人非。
只是,少年模样的妖怪,似乎还隐约对这件事心存芥蒂。
而一目连,也一直记得这件事。正是这样,才会连着整个院落的小妖怪,也能活在他的羽翼下不被吞食吧。

……

久而久之,院中那些小妖怪虽还常常在一目连的庇护下活动,但看到般若,都躲得远远的。时常一目连听到别的小妖谈论般若时,都会听到他又往媚妖的胭脂盒里丢金平糖、用亡魂名贵的三味线来弹棉花,或是把招财猫的铃铛抢走不还之类的消息。
他喜欢捉弄其他小妖怪。
对此,一目连也只是一口饮尽杯中淡茶,无奈地摇摇头。而般若则趴在他不远处,两手托腮歪着头看着他,翘着光溜溜的两条小腿前后晃荡,脚上那双黑漆木屐似乎随时都要掉下来一样。

“讷,不打算说教我一下吗?”
“说了,你就会改?”

“反正又没什么有趣的事做,还不如戏弄那些家伙咧——”
“在我身旁的话,你的确会感到沉闷。”
“但我喜欢和你独处呀。”

一目连侧目,正巧对上般若含笑的眼睛。
他试着将注意力转移到其它家伙身上,却发觉这院里原本嬉笑玩闹的小妖,都被般若种种劣行赶走了,只有般若不在的时候才敢跑出来晃荡。连猫又,也被那黑蛇追得满山窜。
耳边是竹台一下一下敲打顽石发出的清脆声响,带着丝丝禅意,却无法令此刻的一目连平心静气。
屋檐下般若系上去的晴天娃娃脏兮兮的看不清表情,一目连茫然地环顾一圈,最后低头,看向白瓷杯中残余的茶渍发愣。

“……你能不去残害无辜人,想待这的话就待着吧。”
“那就打扰了♪”


“……”

般若清泉一般的语调透着雀跃的心情,似是要淌进他心里。他侧过头偷偷去看般若,却见那小家伙把布包摊开,一粒一粒数着里面的金平糖。

“讷,神明大人喜欢白色还是青色?”
“……嗯?”


“我说金平糖的颜色。”
“都一样。”

一目连心虚地移开视线,却看到茶盏旁,放着的那家伙带来的羊羹。淡白色的羊羹上印着樱花纹,看样子应该是名贵物。
他放下茶杯,穿上高脚木屐挪步至闲庭树下,任那冬日暖阳透过斑驳树影洒落在手心。
——四周虫鸣伴着风吟鸟唱。
半晌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凌乱而紧凑。他还未来得及回头,就见先前那小小的布包递到他身前。
紧随其后是少年的轻唤。

“青色的和白色的,都给你好了。”
“讷。”
“那些小妖怪是我撵走的,我故意的。”
“糖是撒娇要来的,羊羹是拿有钱人的东西拿去变卖后再买的,去年夏天给你的那两只独角仙和今年秋天给你的蟋蟀是从小孩子那里抢的,晴天娃娃也是我从红枫林擅自拿的。以前说没干坏事,都是骗你的。”
“但野薯是我挖的,莲藕是我捞的,茶叶和棉花是我在山里摘的,还有喜欢你这份心情都是真的。”
“我没有假情假意对你好,就算是假的我也不告诉你。”
“所以你可以再眼瞎一次,纵容我像那时的人贩子一样做坏事吗?”
“……别再管那些遗忘你的家伙和利用你的家伙,多注意注意我呀。”
“讷,讷诶。”

般若越说越小声,最后连着语调也低了下去,偏偏水光潋滟的眸子,如赤子般澄澈透明。
一目连有一肚子说教要说,但话到嘴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最后,一目连长叹一声,伸手抚上般若绵软的发顶轻揉。

“……胡闹。”

——并非是不愿接受,也不是厌恶这样的撒娇。
只是这份矛盾的心情太过沉重,一目连不知怎样,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它。

“是我做的不对吗?……还是,你当神当惯了,觉得我给的这些看不上眼呀。”
“……”

回应他的是良久的沉默,与一个拥抱。

“讷,对你而言我是什么呢,和那些小妖一样吗?”
“——告诉我。”

依旧没有回答,但也许彼此都心知肚明。
一目连俯身,吻去般若眼角的泪痕,而后又在其鼻尖留下一个亲吻。

——也许对于般若来说,这是最好的回答了,就算听不到他说出来也没关系。
但对于一目连而言,这份妒意,似是要将他灼伤一样。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到底是因为嫉妒和不甘心才回对一目连如此上心,还是喜欢,亦或是怜悯,于心思细腻的般若而言都不太重要了。
能够得到回应,就证明了付出的意义。

“你是特别的。”
“嗯?没听清,再说一遍!”
“……”
“说嘛,说呀。”
“……你是特别的。”
“风太大没听清,讷——”
“……”
“喔喔,神明大人脸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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